为什么日语中有那么多简略表达?
这段时间一直在读『日本语』这本书。
作者是「金田一春彦」,日本很有名的语言学家。
内容非常有营养,有的章节我读了不下三遍。
其中就有最后一章「日本人的语言表达」。
作者通过两个方面来介绍日本人的语言表达:「简略表达」和「为他人着想」。
章节开头举了一个例子。
老师问学生:你们知道敬语吗?
学生回答说:
先生はそれを先週私たちに教えましたから、私たちはそれを知っています。
从语法角度来看,这句话挑不出任何毛病,但意思可不是那么回事。
为什么呢?
首先,前半句的地道表达应该是「先週、教わりました」,或者是「教えていただきました」。
学生所说的「先週教えました」的言外之意可能是「お陰様で私ちは迷惑しました」。
翻译成中文则是「都是您教的,托您的福,我们闯祸了」。
其次,后半句的「知っています」给人一种狂妄的感觉,好像在说:所以你不教也行。
所以,这句话看似没什么问题,语法没问题,用词也没问题,但传达的意思就出问题了。
这就是自然语言的精妙之处,也是初学者不容易掌握的地方。
书中列举了几个简略表达的例子。
例如,初次见面时,日本人会说:「初めてお目にかかります」。
这句话直译过来就是「第一次见面」。
很难想象两个人一见面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。
其实,这句话后面省略了「どうぞ、よろしく」。
还有更有意思的例子。
当我们去书店买书时,如果店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书,店员一般会说「ございませんでした」。
这里明明只要说「ございません」就可以了,为什么还要加上「でした」呢?
因为店员省略了一大段内心OS:
私どもとしは、当然、その本を用意しておくべでしたけれども、不注意で用意しておりませんでした。
→ 我们当然应该准备好那本书,但因疏忽没有准备好。
于是就省略成了「ございませんでした」。
这种省略让人有点猝不及防。。。
那为什么日本人爱用省略句呢?
作者认为,日本人相互之间都有一种凡事不说为妙的心情(気持ち)。
并且举了几个例子:
日本相扑选手比赛时不会挑战裁判的判决,而是交给仲裁去处理。
日本女性受到的教育是,当别人问「何を食べる?」的时候,回答「何でも」就好。
那日语通常会省略哪些部分呢?
首先,主语的省略最为常见。
书中举了两个例子(括号内为省略掉的部分):
(気温が)暖かくなりましたね。
→ 天气变暖了。
(あなたの言うことは)ほんとうですね。
→ 你说得太对了。
这在日语中是基本操作。
不过,省略主语虽然节约了词句,但会导致主语不明确,带来理解上的困难。
我对这一点深有感触,尤其是在读日文小说时,经常需要根据上下文信息去自行领会。
除了省略主语,日语中还经常省略「补语(補語)」。
例如「こんなに嬉しいことはめったにない」可以省略成「こんなに嬉しいことはない」。
除此之外,「谓语(述語)」也经常被省略。
我们知道,日语在语言学分类上属于「黏着语」,汉语属于「孤立语」。
每一个初学日语的人都会察觉到,日语和汉语最明显的区别是动词出现在最后。
因此,一句话当中,当主语、补语或者修饰语已经说出来,即使动词被省略掉,我们也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
相反,如果把动词说出来,就带有了「断定」的语气,这是日本人说话时想要避免的。
例如,书中出现的例子:
春は馬車に乗って
おもちゃは野にも山にも
这种节约词句的表达,其简略性有时甚至超过了汉语。例如:
A:日本語がしゃべれますか?(会说日语吗)
B:全然(一点也不会)
当然,这种只属于个例。简洁性方面,日语只是个小弟,看看唐诗宋词就知道了。
另外,日语的表达因为省略太多,有时会让人觉得逻辑上很奇怪。
例如:
あそこのかどのお寿司やさん、おいしいわよ
→ 街角那家寿司店,很好吃哟
从逻辑上来,好吃的不是「店」而是「饭菜」。
不过汉语中也有类似表达:「那家店很好吃」。
以上就是我对书中内容的理解,有不对的地方,欢迎大家在评论区指出。